法西斯主义的马列毛主义概念简介[1]

斯科特·H
二〇〇九年十二月

导言

对今天世界上的每个人来说,至少从第二次世界大战开始,我们对“法西斯主义”一词的含义的各种观念都由被称为法西斯的前政权的历史经验强烈影响和部分决定。这些政权中的第一个是墨索里尼的意大利(1922-1945年),但在当今法西斯主义的观念中更为核心的是阿道夫·希特勒在德国(1933-1945年)领导的纳粹政权。“法西斯主义”这个词最初是由墨索里尼在1919年引起公众注意的,当时是在第一次世界大战后,他在此名义下创建了一个新的独裁的民族主义运动来反对革命的社会主义。

但是,虽然法西斯主义的含义源自希特勒和墨索里尼的杀戮、种族灭绝的政权,但对这个词的实际思想概念和定义仍然千差万别。

特别而言,对于我们这些革命的马克思主义者(或马列毛主义者)来说,“法西斯主义”一词的含义与资产阶级理论家的标准概念(尽管仍然相当模糊和不确定)是截然不同的。[2]当然,他们标准的资产阶级观念也构成了人们对“法西斯主义”一词的普遍理解的基础。(这只是马克思主义唯物史观的既定原则,即任何时代的主导思想通常都是统治阶级的思想的一个特殊例子。)

一个人对“法西斯主义”一词的理解取决于他们从哪里开始。如果是从资产阶级的偏见和成见出发的话,那么他们就会有资产阶级的法西斯主义观念。资产阶级意识形态在这方面的两个主要假设和偏见是:

1、这个社会不是从社会阶级的角度来理解的,而是简单地从“精英”和被统治者的角度来理解。

民主的“一切和终结”就是举行定期选举。因此,即使这些选举完全由资本家对媒体几乎彻底的拥有和控制所操纵,即使占统治地位的政党都或多或少地有着相同的资产阶级思想和纲领,这种选举仍然被认为是民主的“本质”。

我们不会从这些错误的假设和偏见开始。我们在这方面非常不同的假设是:

1、社会是由社会阶级组成的(主要是基于不同人群与生产资料的不同关系[3]),社会只能从阶级的角度正确理解和分析。

2、阶级社会的根本斗争和发展动力是社会阶级之间的斗争。

3、国家(“政府”)是由一个或另一个社会阶级支配和控制的,而且实际上控制的程度是如此之大,以致于把阶级社会中的每一个国家都看成是一个或另一个阶级的专政是正确的。(即那个阶级对其他所有阶级的专政统治。)当然,在资本主义制度下,就是资本家或资产阶级专政。

4、真正的民主,用毛泽东的话来说,意味着人们能够掌握自己的生活。[4]这种控制不仅是在个人的基础上(资产阶级主要是这样看的),而且更重要的是在集体的基础上实行。选举是人民表达和实施这种控制的众多手段之一,但前提是选举不受敌对阶级的操纵(因为他们总是处于资产阶级的统治之下,往往完全如此,有时只是在很大程度上)。有组织的群众行动通常是一种比选举更有效表达和实施人民对自己生活的集体控制的方式。

5、当然,为了让人们真正地控制自己的生活,他们还必须真正集体地控制国家本身(当国家继续存在时),控制占统治地位的政党,以及社会的各个方面。这只能随着时间的推移,随着人类将社会革命化而完全实现,但是在这个方向上必须有一个实质性的飞跃,一个社会才能被恰当地称为民主社会。

“法西斯主义”的定义

世界共产主义运动中“法西斯主义”一词的标准简要定义是1933年底在莫斯科举行的共产国际扩大执行委员会第13次会议上所说的:“法西斯主义是金融资本的极端反动、极端沙文主义、极端帝国主义的公开恐怖独裁。”

这仍然是一个相当好的概括定义,但是法西斯主义的一些重要方面并没有在这个定义中被提出来,而且这里给出的定义的一些方面可能并不完全适用于法西斯主义,因为它已经在意大利和德国以外的一些国家发展起来了。例如,如果法西斯主义是“金融资本中极端帝国主义的元素”的专政,那是否意味着法西斯主义只能存在于帝国主义国家?没有发达的金融资产阶级,就没有法西斯主义吗?

不,这并不是真正的意思。这两个具体的东西,只是先进资本主义(帝国主义)国家中法西斯主义的特点。1933年,有两个主要的法西斯国家值得关注:纳粹德国和墨索里尼的意大利。东欧、日本和其他地方也有其他法西斯或类似法西斯的政权,但整个现象的主要代表是德国和意大利法西斯主义。因此,正如人们所料,在定义什么是法西斯主义时,德国和意大利的案例往往有点过于笼统。

比起仅仅试着推敲并扩展共产国际定义的“法西斯主义”,我提议单纯转而讨论法西斯主义的一些关键东西,即使在世界共产主义运动中也时而被遗忘的概念的一些关键方面。

法西斯主义的马列毛主义概念中的第一项原则:法西斯主义是资产阶级统治的两种主要形式之一。

根据我们自己的初步假定,对我们来说,关于法西斯主义的第一个主要原则是,它是资产阶级统治的两种主要形式之一,另一种是资产阶级民主。因此,我们把法西斯主义和资产阶级民主都看作是资产阶级对其他阶级, 特别是对工人阶级(无产阶级)的专政。所谓资产阶级民主中的“民主”成分,大多仅是为了资产阶级本身。

尽管如此,我们还是承认法西斯主义和资产阶级民主的次要区别。我们认识到的次要区别是,对于无产阶级来说,在资产阶级民主制度下,定性地说,他们有更多的自由来表达他们的意见,去抗议,去组织他们自己,他们的组织和政党可以公开运作而不受压制,可以出版和发行报纸和其他文学作品等等。

我们认为这些事情比工人阶级是否被允许投票或竞选候选人,甚至比是否真的有任何选举都重要得多!我们当然支持在资产阶级社会中进行选举;只是我们通常并不认为选举与言论自由、集会自由、组织和要求社会变革的权利相比那么重要。我们并不认为选举通常是非常重要的,因为对我们来说,很明显,选举总是被占主导地位的统治阶级的大众媒体和“教育”(即灌输)操纵和控制。

这与资产阶级的观念完全相反。他们的理论家认为主要问题是是否定期举行“自由”选举。按照他们的概念,“自由选举”意味着他们支持的政党可以竞选候选人,每个人都可以投票(至少在理论上是这样),选票被正确计算,不存在选票造假之类的事情。他们只在自己身处另一个集团中,无法通过买断媒体的主要部分来以自己的主导意见支配公众舆论的情况下,才会反对由一个富有的团体(如现有政府)对大众媒体的支配!这里必须指出,资产阶级民主的资本主义统治形式从来不是绝对的、永久的。每当统治的资产阶级从无产阶级和群众的抗议和组织中觉察到对自己的严重威胁时,它就会不可避免地通过(暂时或永久地)剥夺自由言论、“自由出版”、集会、抗议、组织等权利来控制或压制这种“危险的发展”。这就是为什么即使是资产阶级民主也仍然是资产阶级专政的形式之一的一个主要原因。这些民主权利只有在统治的资本阶级不把它们看作是对自己的严重危险的情况下才被授予(并且只在一定程度上)。事实上,授予这些权利通常是为了宣扬他们是在人民的同意和批准下统治国家的错误观念。赋予群众“权利”——但只有在统治者认为这些权利没有什么实际意义的时候——对于他们来说非常有用,因为这是他们愚弄群众的一部分,让他们知道到底是谁在管理社会。

另一方面,资产阶级民主制度下的言论、出版、集会、组织等方面的部分自由,在革命运动中,仍然是很重要的。我们知道(或者应该知道!)总有一天,在新的法西斯法律或政策下,这些“权利”将被剥夺,但与此同时,我们可以利用这些权利开始建立工人和群众的革命运动。如果不去要求和争取权利(即使是非常有限的权利), 那将是愚蠢的,因为这些权利能帮助我们建立斗争和组织,让我们的阶级至少在通往革命的道路上走一段路。

第二项原则:一个政权是不是法西斯,主要是看它如何对其他阶级,特别是对无产阶级和群众实行专政。

对于资产阶级政治理论家来说,决定一个政权是否法西斯的首要问题,就是它是否举行所谓的“自由选举”。对我们革命的马克思主义者来说,决定因素却只是资产阶级如何实行专政,最根本的是,工人阶级是否(暂时)被允许有相当大的自由,可以公开合法地发表意见、抗议,建立维护自身集体利益的组织和政党,包括其进行社会革命的根本利益。

对于资产阶级政治理论家来说,法西斯主义主要意味着禁止其他资产阶级政党,结束“多元化”,剥夺其他资产阶级个人表达和宣扬与执政党相反的思想的权利。因此,资产阶级的“法西斯主义”概念,主要是一个“阶级内”的问题,与我们的相比,它是相当狭隘和局限。

这是我们同资产阶级法西斯主义观念的一个主要区别。我们把重点放在工人阶级的民主权利和自由上;他们几乎完全集中在资产阶级中的那些希望为管理他们的阶级控制的社会推行另一种思想和方案的其他阶层的权利上。

第三项原则:该政权如何对待革命者和革命党(以及他们组织和领导的激进群众运动)在决定一个政权是否是法西斯政权方面尤为关键。

上面的第二项原则说,一个政权是不是法西斯主义,主要是关于它如何对工人阶级及其盟友实行专政统治的问题。但是工人阶级本身有不同的成分,一部分更活跃和先进,另一部分则不那么活跃或先进。因此,资产阶级的专政,对工人阶级积极的和先进的部分,必然比对该阶级的其余部分的专政要严重得多。在法西斯主义和资产阶级民主制度这两种资产阶级专政的形式下都是这样。

所以,当我们说决定因素(法西斯主义和资产阶级民主之间)是“资产阶级如何行使其专政,最根本的是,工人阶级是否(暂时)被允许一些相当大的自由,公开和合法地发表意见、抗议,并建立维护自身集体利益的组织和政党”的时候,我们必须特别注意作为统治阶级的资产阶级是怎样对待那些比较积极和先进的人,以及那些因此而发表意见、抗议、组成革命团体的人。毕竟,即使是最恶毒的法西斯资本主义统治阶级,通常也不会对那些自己什么都不做、不抗议、不罢工、不抱怨、不试图组织起来、没有激进或革命思想的工人做什么。在这种情况下,统治者不需要对这些完全顺从和被压制的工人做任何事情,因为他们已经按照统治者希望他们的方式行事了。

一个资产阶级社会(法西斯社会也好,资产阶级民主社会也好)的真正考验,是如何对待那些实际鼓动群众,按群众自身利益教育群众、组织群众、领导群众同统治者和压迫者斗争的人。这意味着,国家如何对付革命者和革命党,以及他们组织和领导的激进群众运动,是判断它是不是法西斯国家的关键指标。

我们甚至可以说,对于我们革命的马克思主义者来说,将法西斯主义和资产阶级民主区别开来的最重要的东西是资产阶级国家如何对待革命者和革命的群众运动。为什么是革命者,而不仅仅是工人阶级?这是不是太狭隘了?非也。

革命者和革命党,集中和聚焦工人阶级和群众的利益和行动。这是革命者和他们的党的工作;这就是他们在那里的目的。马克思主义所理解的革命党,主要是从工人阶级内部产生的有组织的核心,以求领导整个阶级和广大群众进行斗争。

有一种倾向,甚至经常是在革命者自己中间出现,把革命者和革命党看作是与工人阶级分开,并且是在工人阶级之外的。当然,当我们关注革命者同其余工人阶级和群众的关系应该如何时,我们有时会这么说。但是,阶级的党如果不能深入它所代表的阶级,成为其一部分,亦即成为其才智和领导的核心,那它就没有任何实际用处。(新政党在其阶级内的影响力必然是小而有限的,但如果他们要在将来有所成就,他们必须仍然有代表和领导其阶级的坚定决心。)

如果说革命者基本上可以不被逮捕就公开表达他们的思想,如果允许他们集会示威,成立合法组织,印刷发行传单、小册子、报纸、书籍,允许他们公开同其他群众谈话,建立群众斗争,那么与这些实际自由受到压制或严重限制的情况相比,这是一个政权的质的区别。如果所有这些都是被允许的(或者至少基本上是被允许的),那么我们称这种资本主义统治形式为资产阶级民主。

的确,即使在这种情况下,社会的民主方面也受到严重限制;选举基本上仍然是一种被操纵的欺诈行为;资产阶级仍然在出版界和教育系统中占很大比例;资本主义工作场所根本没有民主;等等。但是在资产阶级的“民主”下,我们革命者(在一段时间内,在一定程度上)可以公开地组织起来,把革命思想带到群众中去,这对我们来说是非常重要的。我们这些革命者能够以一种不同的方式运作。

第四项原则:恐怖主义的作用。

如上所述,马克思主义对法西斯主义的传统定义是:它是资产阶级的“公开恐怖独裁”。但这个“恐怖主义”的方面,虽然确实适用于法西斯主义,但还需要进一步讨论。

首先,恐怖主义是一切阶级统治不可分割和固有的一部分;统治阶级的主要目标之一就是通过在被征服阶级中灌输相当大的恐惧或恐怖来加强他们的专政统治,让他们知道如果他们胆敢试图推翻现有的阶级专政统治,他们将会面临什么。

具体地说,恐怖主义是资产阶级专政的两种基本形式,即法西斯主义和资产阶级民主主义皆有的内在组成部分。即使工人和群众在言论、组织等方面有相当程度的自由,在资产阶级民主制度下,仍然会有许多事情是他们做起来不合法的。例如,对他们来说,除了在一些孤立而偏僻的地方以外,集会或武装自己可能是非法的,他们试图通过任何形式的武力或暴力来捍卫自己的利益和福利当然也是非法的。如果他们被迫这样做——这将不可避免地不时发生——那么整个国家的恐怖主义暴力将落到他们头上。资产阶级国家不仅会竭力阻止那些直接参与造反的人,还会试图让他们成为任何可能想要造反的人的“反面教材”。总而言之,其目的就是要恐吓一切可能因实际的阶级利益而走向造反或革命的人。

所以我们必须非常清楚,不仅法西斯的资产阶级统治形式是恐怖主义的,资产阶级民主也是恐怖主义的。

另一方面,法西斯主义通常比资产阶级民主更加恐怖。其中一个原因很简单,就是在法西斯主义统治下,更多的事情是非法的,人民拥有的“权利”更少。所以当他们做这些事情,比如和平集会,和平抗议,出版传单、报纸或其他文学作品,或组织起来代表他们的利益的时候,这些事情都会遭到国家的恶意和暴力攻击,就像任何形式的暴力抗议或行动一样。国家恐怖主义的范围和“必要性”(从资本主义统治者的角度来看)要广泛得多。

由于法西斯政权对恐怖暴力的依赖程度比资产阶级民主政权大得多,警察和资产阶级专政的其他执行者也变得比资产阶级民主制度下的警察和其他执行者更加凶残和不人道。例如,酷刑通常变得更加普遍和极端。屠杀“无辜者”(即那些甚至不抗议剥削和不公正的人)变得更加频繁和普遍。

然而,即使是在最“慷慨”的资产阶级民主制度下,这些事情也时常发生。一切形式的资产阶级专政,都包括“必要时”针对人民的暴力,以及恐怖主义、酷刑等等。在这一点上,法西斯主义和资产阶级民主在程度上有一定的区别,但在种类上实际并没有区别。

第五项原则:法西斯主义和资产阶级民主是理论上的极端或原型;所有实际的政权都有这两种资产阶级统治的要素。

在现实中,没有一个政权是“纯粹法西斯主义”或“纯粹资产阶级民主”的例子。所有真正的制度都处于这两种理论原型之间。

然而,纳粹政权确实非常接近于“纯粹法西斯主义”的极端,希特勒和他的奴才们尽了最大的努力来达到“完美”。根据“Führerprinzip”[5](“领导原则”),例如,每一个德国人的绝对义务是不加批判地效忠元首。然而,私下里仍有许多分歧,甚至存在与希特勒有分歧的有组织的小圈子,有时甚至存在在德国军队内部。尽管如此,纳粹德国确实非常接近“未被资产阶级自由主义腐蚀”的法西斯主义。

要找到甚至开始接近资产阶级民主的纯粹理想的政权的例子就困难得多了。一些现代的斯堪的纳维亚国家可能是最接近的,但它们离“纯粹”仍然很远。所有国家都有许多法律来控制和限制罢工以及其他形式的群众活动。我认为我们可以把它作为资产阶级社会的一个法则,从来没有,也永远不会有,任何真正接近于资产阶级民主的纯粹形式的东西。(而且,正如我上面提到的,如果这种事情真的发生了,那也只是昙花一现,直到“需要”统治者镇压工人阶级以维护资本主义统治的时候。)

因此,所有实际的资产阶级政权(纳粹德国可能除外)都是由资产阶级民主和法西斯元素混合而成的。

第六项原则:根据政权是更接近法西斯主义理论原型还是更接近资产阶级民主理论原型,可以把政权分为法西斯主义和资产阶级民主。

仅仅因为在每一个实际的资产阶级社会中,都有这两种资产阶级统治形式的因素的混合,这并不意味着不能把一个特定的政权说成是完全接近这两种基本类型中的一种。即使墨索里尼的意大利比纳粹德国稍微自由一点,它仍然是一个邪恶的法西斯政权的明显例子。

还有一些政权,比如今天的资本主义中国,与上世纪30年代的德国、意大利相比,必须将其视为相对“软”的法西斯主义形式,当然,中国有严格的法律限制包括工人阶级在内的广大人民群众的民主权利,也不断试图向他们灌输统治阶级的意识形态。但在大多数情况下,工人和群众在真正公开抗议或试图为自己的利益而改变社会之前,他们几乎是被置之不理而可以按照自己的意愿思考的。然而,就马克思主义的基本概念而言,当代中国是法西斯主义的典型。革命者被逮捕和监禁,有时被拷打或处死,不允许有任何革命组织或出版物。而且,即使资产阶级统治者允许有争议的选举(有时在地方一级已经这样做了),只要工人和农民的言论自由、出版自由、集会自由、抗议和组织自由的民主权利仍然受到禁止,那里仍然是法西斯主义。

诚然,总有那么一个政权,其法西斯和资产阶级的民主成分大致相当。在这种情况下,我们可能很难说这个政权是否应该被称为法西斯国家,即使是明智的意见也可能不同。然而,在秃顶和不秃顶的男性之间也有一些中间案例,但这并不妨碍我们合理地将大多数男性归为其中之一。

在中间情况下要做的一件好事是关注新的变化方向。如果一个国家大致处于法西斯主义和资产阶级民主的中间,但最近所有的变化都朝着更法西斯主义的方向,那么将这个国家描述为至少正在经历“发展中的法西斯主义”似乎是相当合理的。一般来说,在政治上,发展的方向往往比当前的实际情况更重要。

第七项原则:资产阶级国家的个别法律或行为,如果与法西斯理论典型的各种法律或行为相对应,以及它们是否发生在我们总体上归类为法西斯主义的政权中,就可以被归类为法西斯主义。

奇怪的是,有一种非常普遍的倾向,当一部法律应用于一个总体上被正确地称为资产阶级民主的国家,拒绝将具有法西斯国家特征的法律称为“法西斯法律”。这个想法似乎是,在一个完全法西斯政权中,只能有法西斯主义的法律!这完全是无稽之谈。

实际上,即使是最民主的资产阶级国家,也有许多具有法西斯主义特征的法律和政府政策,把它们贴上法西斯主义的标签并不是错的。事实上,给它们贴上这样的标签是非常重要的,因为它们是持续不断的反法西斯斗争的一部分。

正如我们前面所说的,每一个实际的资产阶级政权都有法西斯主义和资产阶级民主的混合成分。这就意味着,国家必然会有法西斯主义的法律、限制、政策、行动等。对于这些法西斯元素,我们要认清它们的面目,并予以坚决反对。

即使在资产阶级民主制度下,将所有的压制性法律都视为法西斯法律是否确切?这可能在某种程度上取决于“压制性法律”首先意味着什么。但是,如果这个词指的是一项实际上限制或禁止了工人阶级和大众应有的一些民主权利的法律,那么是的,它可以也确实应该被称为法西斯法律。我认为没有理由支持这样一种观点,即对民主权利的压制有“两种类型”:“普通镇压”和“法西斯镇压”。这让人想起了一个古老的观念,即只有当某件事让人想起纳粹德国的恐怖时,它才应该被称为“法西斯”。如果有两种截然不同的类别,“压制性法律”和“法西斯法律”,我们凭什么断定某一特定法律是其中一种或另一种呢?需要有一些原则引导我们做出适当的选择。

此外,如果我们武断地把一项法律或政策称为法西斯主义的,只因它在完全法西斯主义的国家发生了,这就会迫使我们说,同样的法律,同样的结果,在一个国家是法西斯,在另一个国家只是“镇压”!难道这不是资产阶级民主国家对法律的一种委婉说法吗?这难道不是对这个资产阶级民主国家的掩饰或含蓄的道歉吗?简单地说,如果一项法律或政策在一个法西斯国家是法西斯主义的,那么说它在其他任何地方也是法西斯主义的,这似乎更好。

第八项原则:由于法西斯主义与资产阶级民主是资产阶级如何统治的问题,因此,资产阶级有可能在不同地区(以及不同时期)以不同的方式统治,从而在一个地区作为法西斯政权,在另一个地区作为资产阶级民主政权。

有些人用简单的非黑即白的方式来思考,说一个国家要么必须完全和彻底法西斯化,要么说它必须是一个完全和彻底的资产阶级民主国家。但是为什么是“必须”呢?世界远比简单的概念方案所允许的要复杂得多。

例如,假设一个国家宣布一个地区实行戒严,并“中止”所有民主权利,包括集会权、言论自由、出版自由、组织自由、或许还有投票权等等。这是我们对法西斯主义的定义。戒严令是法西斯主义采取的一种常见形式。

特别是,帝国主义国家以比其他国家更法西斯的方式管理其内部殖民地和领土,这种情况相对较常见。

第九项原则:资产阶级民主是不稳定的,法西斯主义时期几乎不可避免——特别是当资产阶级面临重大危机或即将被推翻时。

这是一个简单推论的基本事实,即即使是资产阶级民主也是资产阶级专政的一种形式。列宁说:“专政就是不受限制的、依靠强力而不是依靠法律的政权。”[6]统治阶级肯定会有很多法律,而且一般会按照这些法律来运作。但是,当它需要忽略他们,它几乎总是这样做!无论法律书籍怎么说,无论宪法怎么说,资本主义统治阶级总是会试图以任何手段保护其持续的统治。

例如,美国有一部宪法,“保障”自由集会、言论自由和出版自由的权利。但在第一次世界大战期间,更在战后的“红色恐慌”期间,美国政府逮捕了成千上万和平抗议战争或为社会主义工作的人(他们大多数天真地通过投票箱投票!),禁止社会党的会议和集会,甚至关闭了当时广泛的社会主义媒体。事实上,“国法”绝对禁止这种行动,但统治阶级在感到有必要时,并没有因此而停止这样做。

整个改良主义的德国社会民主主义运动因1933年德国法西斯主义的出现而措手不及。社会党人认为,他们来之不易的权利——加入工会、组建政党为改良而工作、公开集会和抗议、拥有社会主义媒体等等——都得到了永恒的保障。他们大错特错了。所有这些“权利”都突然被剥夺了。

不了解资产阶级民主在历史上是不稳定的,在严重危机时期极容易被法西斯主义所取代的人,只能误导人民,使他们在法西斯到来时完全没有准备好对付它。

第十项原则:在资产阶级民主制度中与法西斯法律和法西斯政策的斗争是一场改良的斗争。

是的!即使你赢得了这一特定的斗争,你还是基本上坚持相同的制度,即资本帝国主义的制度和资产阶级统治的阶级专政。我们不能忘记这一点,不能把我们的工作大部分(更不用说仅仅)局限在争取一种更纯粹的资产阶级民主上。这将使我们从共产主义者变成资产阶级民主主义者。

另一方面,还有一些幼稚的“左派”,他们完全反对一切改良的斗争,甚至认为,在这种制度下,只要是从事反对法西斯法律的斗争,或者是支持民主权利的斗争,我们就会自然而然地变成“改良主义者”或资产阶级民主主义者。事实并非如此。正如列宁所说,这些“左派”不懂如何辩论。(参加改良斗争并不一定是马克思主义意义上的改良主义,除非这是你所做的一切,或者你所做的大部分事情!)

我们必须和群众一起为他们认为重要的目标而奋斗。大多数人确实认为民主权利很重要,并愿意为之奋斗。我们置身于群众的斗争中,甚至是围绕着改良的斗争中,从而赢得了群众的注意,从而可以说明,尽管改良很好,但是我们最需要的是社会主义革命,最需要的是彻底摆脱资本主义。其次,围绕民主权利(相对于工资和工作条件而言)进行改良的斗争,让人们更直接地与国家对立,这本身就是一种非常有用的教育。第三,反对法西斯法律和政策的斗争,如果取得了(一段时间)胜利,可以使我们更自由地向群众进一步说明革命的必要性。这些都是很有价值的东西。

共产国际与修正主义者在20世纪30年代及以后有关法西斯主义的错误

本文旨在从马列毛主义的角度来阐述法西斯主义的概念,我们不能深入探讨这一概念的历史发展,更不用说几十年来马克思主义学界关于法西斯主义和政治的各种错误观点。但是,任何现代马克思主义关于法西斯主义的著作(即使篇幅很短),都必须谴责并摆脱共产国际和诸修正主义政党在20世纪30年代及其以后在这方面的理论和行动。

简单地说,当时的情况是,在斯大林和共产国际的领导下,德国共产党没有寻求建立策略性的统一战线来阻止纳粹在德国掌权。他们认为社会民主党(SPD)也是一个资产阶级政党,并普遍与之斗争,等等,这是正确的。但是,他们错在没有认识到在1933年建立一个临时的、广泛的、策略性的联盟(包括社民党)是阻止纳粹掌权的重要手段。这已经是一个重大错误了,因为这涉及到他们机械的(非辩证的)推理。但是,在纳粹掌权之后,斯大林和共产国际以及(在他们的指挥下)德国共产党和大多数其他共产党,对他们最初的错误反应过度,并朝着相反的方向犯下了更大、更广泛、更持久的错误。

他们连续多年推行的“反法西斯统一战线”,号召各国人民群众和共产党同社会民主主义者和改良主义者紧密结合起来(几乎不考虑当地的情况和微不足道的法西斯威胁等),实际上,他们自己也变成了社会民主主义者和改良主义者。在大多数地区,独立的共产主义革命工作几乎被消灭或完全淹没于参选的“人民阵线”之流。这一新方向的全部主旨是把革命核心剔除出世界共产主义运动的大部分内容,并将其强烈地转变为改良主义。后来,随着第二次世界大战的临近和开始,共产国际和共产党更进一步,号召世界人民团结和支持美英等“民主”国家,当然,这些国家实际上是帝国主义国家,也是世界人民的敌人。这条路线在很大程度上把世界的斗争局限在打败法西斯主义和在法西斯国家恢复资产阶级民主上。

这种对资产阶级民主的非马克思主义的美化,从内部腐蚀了国际共产主义运动,特别是在欧洲和美国。它导致了现有的各种“共产党”的彻底修正主义蜕化,从此一去不复返。二战刚结束,法国、意大利和希腊等国就抛弃了进行社会主义革命的可能性。(斯大林和苏共对与西方爆发新战争的过度恐惧也是一个主要因素。)

只有在亚洲,特别是在毛泽东领导的中国共产党,才认真地尝试并成功地实行了把反帝反法西斯战争转变为彻底的革命战争的马克思主义正确路线。这让20世纪30年代和40年代西欧和美国所谓的“共产党”的可悲表现相形见绌。

当权的修正主义是“社会法西斯主义”(即朴素的旧法西斯主义)

在赫鲁晓夫和他的修正主义同伙推翻苏联的社会主义之后,毛泽东把这个国家称为“社会帝国主义”和“社会法西斯主义”。他解释说,这些术语意味着苏维埃社会主义共和国联盟虽然名义上仍然是“社会主义的”,但实际上它已经变成了帝国主义和法西斯国家。

然而,几十年来,许多马克思主义者(包括许多忠实的毛泽东追随者)都奇怪地羞于直截了当地称修正主义的苏联为帝国主义或法西斯国家。他们有时使用毛泽东的术语(“社会帝国主义”和“社会法西斯主义”),好像它们的意思没有“帝国主义”和“法西斯主义”那么严重。事实上,修正主义的苏联是法西斯主义的帝国主义国家,我们不仅要承认这一点,而且要坚持这一点。例如,在我们对法西斯主义的马列毛主义概念上,这是毫无疑问的。[7]

一些关于法西斯主义的附加评论以及这个词的用法

有时有人说左派对“法西斯主义”这个词太随便了,以至于这个词几乎成了他们不喜欢的任何人、政府行为或法律的一个辱骂词汇。据说共产主义者们尤其犯了滔天大罪,诸如称人们为“法西斯主义者”,即使他们实际上不是任何公认的法西斯政党(比如纳粹)的成员。

我个人认为这些抱怨大多是错误的。的确,特别是“左派”自由主义者,根据资产阶级对法西斯主义的普遍理解,经常以夸张的方式使用“法西斯主义”一词。但也有我一直在这里试图解释的马克思主义关于这个术语的革命概念。在这个概念上,我真的不认为人们抱怨的这个词的大多数用法真的有那么离谱。

首先,如果有人系统地或频繁地宣扬法西斯法律和行动,即使他们实际上并不是某个可能被正确地称为“法西斯”的组织的成员,那么称他们为“法西斯主义者”不是很合理吗?有什么理由限制这个词只适用于某些组织的成员?

然而,如果某人对某些特定的法西斯法律或行为的推广被认为是失常的,那么给这个人贴上一个彻头彻尾的法西斯主义者的标签至少看起来是“不明智的”,尽管把法律或行为本身贴上法西斯主义的标签,并且对支持它的人进行强烈的争论或谴责当然是正确的。“你真的想推动希特勒和墨索里尼针对工人阶级实施的那种法律吗?”

需要记住的是,一个有法西斯法律的国家不一定被正确地称为法西斯国家(总体而言),就像一个人偏爱一种被恰当地称为法西斯的法律或行动一样,他可能不会系统地认可法西斯法律。在这种情况下,称此人为法西斯主义者是错误的。但是,这样的一个人还必须努力地与之斗争,并且(或者)被谴责!

如果我们不把法西斯主义视为必须在所有方面与纳粹德国平行的东西,而只是作为一个工人阶级的基本民主权利受到严重限制或几乎完全不存在的政权,那么,将这样一个政权贴上法西斯主义这一制度非常严密而恰如其分的标签的范围就大大增加了。

因此,争论“法西斯主义”这个词在左派被粗暴地滥用,往往强烈暗示了主张这一点的人对法西斯主义的观念是资产阶级的,而不是无产阶级的革命观念。总的来说,他们很可能仍然是马克思主义者或革命者!毕竟,即使是我们个别的马克思主义者,实际上也总有一些资产阶级的思想,混杂在我们更真诚的马克思主义思想中。没有人的世界观是绝对纯洁完美的。所以当我说那些认为“法西斯主义”这个词被过度使用的人可能有一个资产阶级法西斯主义的概念,这绝不意味着我把他们看作资产阶级理论家,更不用说敌人了!这只是一种强烈批评他们观念中的一个元素的方式。

简短案例研究(一):美国与法西斯主义

美国不是一个法西斯国家,尽管有一段时间它朝这个方向前进,至少有一个短暂的时期,它非常接近。(我指的是第一次世界大战后,政府镇压社会党和共产党及其出版界的“红色恐慌”时期。)在此期间,资产阶级选举继续进行,这对我们来说并不是主要问题。真正的问题是,当时工人阶级和革命运动的言论、集会、出版和组织的自由受到严重限制。然而,即使在“红色恐慌”期间,大多数工会没有被镇压,并非所有的工人的政治组织都受到压制,并非所有的言论都受到压制,等等。此外,这段时期相当短,而且与法西斯主义的近距离接触并没有得到巩固和持久。20世纪40年代末和50年代初的麦卡锡时代,出现了一种稍微不那么严重的法西斯主义倾向。

但是,今天美国确实有许多法西斯法律,近年来这些法律已经收紧。例如,虽然“集会自由”在官方文件中仍然存在,但它往往受到严格限制,以至于几乎变得毫无意义。例如,你仍然可以聚集在一起抗议共和党或民主的全国代表大会,但无论你多么和平,你都不可能在实际的视线或声音内这样做。现有的权利和自由普遍受到越来越多的限制,尽管它们还没有大规模消亡。

除此之外,美国还制定了一些重要的新的法西斯法律和政策,其中最著名的是2001年9/11袭击后出台的 《爱国者法案》(Patriot Act)。到目前为止,这项法律的一些方面主要针对阿拉伯人和穆斯林,但是它们可以扩展到政府不喜欢和担心的任何人。例如,我们这些革命的马克思主义者,在某个时候可能会被贴上“恐怖分子”的标签,遭到围捕,尽管我们极力反对恐怖主义的策略和行动,并谴责其适得其反。

公正地说,虽然美国总体上仍然是一个资产阶级民主国家,但它仍然有许多法西斯法律和政策,而且这种趋势看来显然是逐渐朝着有更多这样的法西斯法律和政策的方向发展的。如果再发生一次重大的9/11事件,资本主义国家很有可能借此机会朝着法西斯主义的方向迈出一大步。

简而言之,许多人担心我们正处于美国某种自发的“基督教法西斯主义”的边缘:这一概念也得到了鲍勃·阿瓦基安的狂信徒(美国革命共产党)的大力推动,他们似乎预测,在小布什仍在执政期间,这一观点将被推翻。阿瓦基安现在谈到美国共和党有一个“法西斯社会基础”,我想这一定会使共和党成为一个法西斯政党或者即将成为一个法西斯政党。[8]尽管这个国家在过去十年里实际上变得更加两极分化,极端右翼的狂热趋势变得更加明显,但赤裸裸的基督教法西斯主义只是其中相当小的一部分。如果有一天,彻底的法西斯主义在这个国家建立起来,毫无疑问,它将带有明显的基督教法西斯色彩。但 我不认为统治阶级的必要性或恐慌可能会使他们在这个时候采取如此重大和非常危险的全面飞跃。他们这样做在政治上是愚蠢的,我想绝大多数掌权者都明白这一点。

统治阶级很可能有一天会把我们这些冒着生命危险的革命的马克思主义者抓起来(尽管目前我们对他们还没有真正的迫在眉睫的威胁),或者关闭我们的网站等等,这时他们将会进行任何全面的法西斯主义——“基督教的”或者其他什么。但是,如果革命者被系统地逮捕(即使没有任何公开的非法行为),如果所有真正的革命文献都被禁止,如果所有革命组织都被禁止,从我们的角度来看,那肯定是法西斯主义。这在将来的某一天几乎是不可避免的,但我认为没有理由指望在这个国家很快出现这种情况。

简短案例研究(二):当代印度日益增长的法西斯主义

像印度这样仍属于“第三世界”的国家呢?印度通常被称为(特别是被印度的统治阶级本身)“世界上最大的民主国家”——通常的表面原因是,印度有许多政党,其中大多数被允许参加定期选举,而选举——在那里和其他地方一样——被资产阶级媒体和对人民的普遍灌输所操纵并在很大程度上控制。

但是在印度,就像在任何其他国家一样,对我们来说,关键问题是国家如何对待为人民的利益而工作的革命者和激进的群众运动。当你看到今天印度的局势时,很容易看到许多革命者遭到追捕和逮捕,甚至经常在所谓的 “假遭遇战”中被残忍的谋杀。(在这些案件中,警察逮捕了一些革命者,在拘留期间对他们施以酷刑和谋杀,然后声称这些人是在与警察的枪战或“遭遇”中被杀的。)印度最重要的革命党——印度共产党(毛主义)——已经被取缔,其出版物是非法的,甚至有人仅仅因为拥有同情印共(毛)的杂志,或同情像部落民这样的群众斗争的杂志而被捕,在这些杂志中,印共(毛)扮演着领导和组织角色。对于印共(毛)本身来说,毫无疑问,他们是在一个完全法西斯的环境中运作的。

当然,印共(毛)自己也在杀死那些被派去逮捕或杀害他们的警察,这是真的。但是,如果有任何有效的、合法的、和平的手段,让他们继续组织和支持群众为自己的利益进行斗争,他们所采取的非法行动就没有必要,也就不会发生。资产阶级/封建反动当局对革命战争的爆发和革命战争的必要性负有全部责任。

印度还有许多其他至少名义上的革命政党和组织,其中大多数都没有被取缔。只要他们不真正地与群众一起,以任何重大方式干涉法律和警察所提倡和保护的对印度人民的持续剥削和压迫,这些组织仍然可以存在,分发文献等等。所以,这些团体大多是在所谓的资产阶级民主环境中运作的。然而,这里的问题是,这些团体中的大多数首先是否真的是真正的革命组织!他们一般都是为群众谋利益的,但大多是围绕低级的改良问题、劳工罢工等,其中大多数是合法的,只是因为他们在很大程度上没有促进群众的重大利益。

印度颁布了一系列针对政府称之为“恐怖分子”,特别是毛主义者以及毛主义者领导的群众运动的法西斯特别法律。目前,这些法律中最严厉的是2008年《非法活动(预防)法》(UAPA)。根据这项法律,任何被捕者都可以在未经任何审判的情况下被关进监狱180天,并可以像当局希望的一样接受警察的审讯。如果你根据该法的规定被捕,几乎不可能获得保释。在被证明有罪之前,这些被逮捕的人不是被假定无罪的,而是被假定有罪的,而且必须证明他们自己是无辜的!如果根据《非法活动(预防)法》被捕的人不愿意成为警察线人,他们就被认为犯有进一步的罪行;没有权利保持沉默。根据该法,每个人都是“恐怖分子”嫌疑犯,警察通常而且几乎自动地被授予在白天或晚上的任何时候搜查任何人家的权利。任何文章、散文、报告、纪录片或公开演讲,可被警方判定为“意图协助恐怖主义”,而撰写或介绍这些文章的作家、演讲者、艺术家甚至媒体人可能因此单独被捕。换句话说,支持任何被政府称为“恐怖主义”的言论自由(这可以是任何东西!)不再存在。被捕的人可以在秘密法庭受审,原告和证人的名字不会被公开(大概甚至对被告人也是如此!)。[9]有些人甚至不是因为出版支持部落民的斗争和(或)毛主义的文学作品,而是因为拥有支持这些斗争的文学作品而被捕。即使抗议根据这项法律逮捕其他人也会使那些抗议的人受到逮捕!如果《非法活动(预防)法》不是法西斯法律,我不知道什么才是!

这是《非法活动(预防)法》的合法部分。此外,警察和准军事部队在该法的实际保护下经常实施广泛的酷刑和谋杀。尽管《非法活动(预防)法》本身是严厉的,但每当警察和政府希望忽视警察和其他法律时,对警察的极其有限的法律限制几乎都会被忽视。酷刑和法外处决(谋杀)现在在印度警察中很常见。

《非法活动(预防)法》现在也是政府对印度民众发动全面战争的正式掩护。最近的一次是所谓的“绿色狩猎行动”,针对印度中部丘陵森林地区的部落民,以便大型矿业公司和其他人可以窃取他们的土地,特别是针对毛主义者,他们领导部落民抵抗这种盗窃和压迫的斗争。[10]

印度的统治阶级也在农村地区建立了大量的私人军队来镇压群众。其中最臭名昭著的是恰蒂斯加尔邦的和平行动(Salwa Judum)组织,它的职能是右翼行刑队。邦政府和中央政府参与了和平行动的建设,并培训和提升其许多成员为“特警”[11]的地位。在其他地区也有类似的准军事行刑队团体,例如比哈尔邦的兰维尔军(Ranvir Sena),它执行地主布迈厄尔(Bhumihar)种姓的命令。

似乎这一切还不够糟糕,印度有些区已经戒严,最明显的是克什米尔的印度控制区,但在该国东北部的少数民族地区(那加兰、曼尼普尔、阿萨姆等)也在戒严之下。绿色狩猎行动也把印度中部的部落地区变成了戒严区。正如我们上面提到的,戒严令是一种公开的法西斯统治形式,它在任何人的定义下都不能被视为资产阶级民主。

那么,我们该如何总结印度的总体形势呢?当然,今天有许多大区处于彻底的、全面的法西斯统治之下。印共(毛)在整个国家只能被称为法西斯主义的情况下运作。但是,在城市里,无产阶级仍然有相当程度的结社自由、抗议自由、言论自由、出版自由等等,只要他们服从资产阶级的一切法律和规章。在这些地区,目前的形势更接近于资产阶级民主,当然,除了印共(毛)或任何其他有胆量支持诸如扬加玛哈尔的部落民这样的群众起义的人。

因此,作为粗略的估计,我们可以说,印度今天仍然在城市地区是资产阶级民主国家,但在农村地区的大部分(以及不断增长的部分)和某些整个区(如克什米尔和扬加玛哈尔)主要是法西斯国家。这个国家作为一个整体,也许现在应该被认为是一个半法西斯国家,但是法西斯主义在越来越多的地区有愈演愈烈的趋势。它现在总体上“仅仅”是一个半法西斯国家,但它仍然在朝着更加彻底的法西斯主义的方向迅速发展。[12]

结论

从无产阶级革命的观点来看,世界上的大部分地区已经被恰当地称为法西斯了。即使是在资产阶级民主还存在的国家和地区,也往往有新的法西斯法律和政策正在实施,而且往往至少有一种缓慢的法西斯倾向。随着世界资本主义经济危机在未来十年及以后继续加剧,几乎可以肯定会有越来越多的国家进一步走向法西斯主义。我们需要认识到这一点,为之做好准备,并全力抵抗。

如果在我们自己的定义中,有些东西确实是法西斯主义,那么我们就不应该拒绝称它为法西斯主义。这是我的意见。

2009年12月1日;2009年12月11日、2009年12月12日和2009年12月13日修订


[1] 标题中的“MLM”当然是指“马列毛主义”。我要感谢一些朋友和记者对这篇文章早期草稿的评论和批评。(更多的这样的批评总是受欢迎的!)特别感谢我的朋友“特德(Ted)”提出的建议和批评,其中很多——但不是全部!——我已经铭记在心,至少在一定程度上,并已经用来改进这篇文章。(另见下一脚注。)

[2] 什么是可以被恰当地描述为独特的“马列毛主义”的法西斯主义概念的组成部分?我的朋友“特德”说,中国共产党对法西斯主义问题没有给予太多的关注,因此“到目前为止还没有出现一个独特的毛主义的法西斯主义分析”。我不太这么认为。我认为,这篇文章提出的法西斯主义的概念,既有马克思和列宁的观点,也有毛泽东的观点,比如他关于什么是民主(例如,由群众管理自己的生活)的观点。因此,它完全反对选举是资产阶级民主的“一切和终结”的观点,特别是当选举被统治阶级操纵和控制的时候。特德接着说:

“我认为,这种分析的关键在于,它深刻地分析了资产阶级民主和法西斯主义作为国家权力形式的性质;这两种资本主义统治的典型形式是如何相互渗透的,反法西斯主义和(保护)民主权利的斗争是如何与革命斗争紧密联系并为革命斗争服务。总之,反法西斯的斗争,需要反对群众中的资产阶级民主幻想,反对左派中的修正主义。”

我当然同意这一出色的说法!但在我看来,这在很大程度上只是意味着回到列宁的国家概念,这个概念在20世 纪30年代被忽视,当时共产国际和许多修正主义倾向的共产党以反法西斯主义的名义促进各种形式的阶级合作(如“人民阵线”)。

[3] 关于列宁对“阶级”的更全面的定义,见https://www.massline.org/Dictionary/C.htm\class或 LCW29:421的条目。

[4] 补充引用。在另一个地方,毛泽东说:“民主意味着允许群众管理自己的事务。”《关于北京师范学调查报告的说明》(1965年7月3日),载于Jerome Ch’en,Mao Papers,(孟买:牛津大学出版社,1971 年),第102页。

[5] 有关“Führeprinzip”和资产阶级“领导人”的其他方面,请参阅我的著作《群众路线与美国革命运动》第12章“群众的领导:资产阶级和无产阶级”,网址:https://www.massline.info/mlms/mlch12.htm

[6] [列宁,《立宪民主党人的胜利和工人政党的任务》(1906年),LCW 10:246

[7] 像后毛泽东时代的中国,以及当代的越南、朝鲜或古巴呢?在我看来,这些国家在某种程度上也是法西斯 国家(虽然我相信不是所有同志都会同意这一点)。他们不是社会主义国家,所以是资本主义国家。他们不是资 产阶级民主国家,所以是法西斯国家。直截了当的逻辑。

在这些国家中,工人阶级和人民群众的言论、出版、集会、抗议、独立组织权,以及其他一切区分资产阶级民主和法西斯主义的权利都是没有或是非常有限的。任何革命者都不允许发表言论,也不允许组织群众改变社会。

当然,这些国家在对待群众的方式上有很大的不同。到目前为止,最糟糕的是朝鲜,任何想象都不能合理地将其描述为社会主义国家。它甚至不是“兵营式社会主义”,这是马克思顺便提到的那种噩梦。它可能是历史上最极端的国家资本主义,拥有极少数的特权精英,而整个国家则是赤贫的,民众几乎被奴役。当我听到其他革命者把它称为社会主义国家时,我不寒而栗。这绝对不是马克思所说的社会主义,也不是我的意思。

当代中国和越南已基本上从国家资本主义转向西方式的垄断资本主义。在这两个国家,数千万人的物质生活有了很大的改善,尽管可能还有数亿人的物质生活恶化。这是法西斯主义的一种非常温和的形式,但它仍然是法西斯主义。群众根本不存在民主权利。

古巴是一个最有趣的例子,因为它是一个由民族资产阶级管理的强烈的家长式的国家,主要还是为了大众的利益(尽管相当无能)。有一些特权统治阶级,但只要菲德尔•卡斯特罗还活着,他们日益增长的致富欲望就会受到限制。一旦卡斯特罗走了,这个政权要么会彻底瓦解,要么民族资产阶级就会把它从一个主要是国家资本主义的经济体逐渐转变成另一个西方式的资本主义国家,再次牢牢地受美帝国主义的控制。人们被为大众提供的令人印象深刻的卫生和教育设施所误导。真正的问题是谁在管理国家?这个国家正在从国家资本主义转变为社会主义,然后是共产主义吗?所以古巴也是法西斯主义的软形式,也许是有史以来最温和的形式。但这不是社会主义,群众甚至没有美国资产阶级民主制度下的有限的民主权利。

[8] 在他最近于2009年秋季发表的题为“未解决的矛盾,革命的驱动力”的演讲中,阿瓦基安说(重点补充):

“这些右翼政客(通常是共和党内部的一群人)能够,愿意,也确实积极地调动这个本质上是法西斯主义的社会基础(即使他们对这个社会基础加以控制,但控制的时间很长),然而,另一方面,以民主党为代表的统治阶级非常 不愿意,事实上是抗拒,调动他们的社会基础……

“因此,一方面(用这个词来说,是“左派”)出现了大量的瘫痪,统治阶级政客的目标实际上是安抚和遣散那些 他们呼吁投票给他们的人(从这个意义上说,这是他们的“社会基础”),而在另一方面,则有一个非常积极的倾向,即以一种非常热情和积极的方式来释放、加速和动员法西斯社会基础,即统治阶级的共和党右翼部分视为其社会基础,或视为其在民众中所依赖的力量。”

[9] 参见:阿米特•巴塔查里亚教授,“民主和禁令不能共存”,2009年11月。在线服务: https://www.bannedthought.net/India/Fascism/General/DemocracyAndBan-091100.pdf

[10] 有关“绿色狩猎行动”的更多信息,请参阅上列出的文章和新闻报道:https://www.bannedthough.net/India/MilitaryCampaigns/index.htm

[11] 关于印共(毛)恰蒂斯加尔邦委员会对兰维尔军的广泛揭露,见: http s ://www.bannedthought.net/India/CPI-Maoist-Docs/Misc/SalwaJudum-pamphlet.pdf

[12] 我的朋友“特德”更愿意这么说:“我会毫不犹豫地称印度为‘半法西斯’。我认为最好把它描述为资产阶级民主与军事统治/法西斯主义的不稳定组合,这种政治统治正朝着更加公开的法西斯主义/军事统治的方向发展。”然而, 我不清楚这和我所说的“半法西斯主义”之间的真正区别是什么!